他有最美的人格

期次:第700期    作者:刘玉凯   查看:151

第三排左二为孙执中先生(摄于1947年7月8日)



  孙执中先生曾经是全国政协第七、八届委员,曾任河北省人大常委会委员、河北省政府技术经济顾问组成员,还先后兼任中华全国日本学会常务理事、顾问等职务。孙先生的一生,从来是将祖国和人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,他深挚的爱国情和执着于学问全是缘于对祖国的忠诚。他人格崇高,做事光明正大,心底无私,用无尽的温暖哺育自己的子女,教诲自己的学生。他把金钱和名利看得很淡很淡,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名利而奔波。他来时是一片清风,走时是一轮朗月。他有最美的人格,是中华知识分子的楷模。他跟自己的4个孩子经常说的话就是:“好好学习,好好工作,报效祖国。”
  孙先生是湖北嘉鱼县人,那个无名小县至今仍然以出了孙先生这样的学者而自豪。孙先生15岁离家考入湖北一所中学,人生的浪迹天涯的生活从此开始。抗战全面爆发,他积极宣传抗战,在活动中,因痛斥政府的不抵抗主义,遭到警察抓捕入狱,被判了18个月的监禁。年轻气盛的孙先生并不屈服,立志报国。他以不可想象的毅力在狱中学习了英语。3本英语书被他读“破”,就是杜甫说的那种“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”的那种“破”,就是读透了、读懂了。真如莎士比亚所说:“智慧是命运的征服者。”1942年出狱后,他参加了大学统考,顺利考入了清华大学外文系,后转到社会系,从此走上了进学之路,也认识了蓝蒲珍先生,获得了爱情。5年后,二人双双获得了学士学位。在大学期间,孙先生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,直到1986年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  孙先生虽然研究经济,却是个不爱钱的人,他说,他自己的工资虽然也不多,够用就行了。他也不过问家里的钱用在哪儿,有夫人管理自然放心。听孙青(孙先生之女)说,孙先生出门身上很少带钱。孙青说过:有一个大冬天,孙先生去水上公园散步,老伴儿特意给他带了几十元钱,他却把钱全部换成了烤串儿。其实他从来不吃这些东西,可是家里谁会吃呢?孙先生淡淡地说:“我没想它能不能吃,天多冷啊,我是心疼那个人。”这就是孙先生的经济学思想。培根说过:“同情是一切道德中最高的美德。”他搞经济不是为了自己赚钱,而是为了一个国家、一个民族的富足和振兴。
  孙先生从来不抱怨待遇低,说现在的钱不多,但总比新中国成立前那阵子好得多。他和蓝先生同我讲过那时通货膨胀的情景。那时他们领到薪金就得快点到粮店购米。发薪那天早晨先派家人到粮店排队,拿到了薪金就得马不停蹄到粮店购米,晚一会儿,那个粮店可能会关板儿;再开门时,粮食就涨价了。这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案例。我一下子就理解了,为什么闻一多先生还靠刻印章挣点小钱贴补生活。孙先生一生就是爱书、爱学习、爱写文章、爱教书,他说这就够了。工作是责任,比什么都重要。他说教学和研究是为了报效国家。孙先生研究生毕业后,曾任教辅仁大学。孙先生这样写过:“我于1951年在清华大学获硕士学位,留在北京工作,1952年院系调整即奉调天津师范学院(河北大学前身),从此扎根河北大学已50个年头了,堪称‘老河大’,我生平值得炫耀的事不多,这算其中之一吧!当时调我来河北大学,是为了在马列主义教研室建立‘政治经济学’这门学科。1960年,河大成立经济系,我一干又是4年。作为一名大学教师,肩负着教书育人的双重重担,我一刻都不敢松懈,严格要求自己,力争成为青年人的榜样。常常想起一位有成就的学长的话:‘选择了教师,便是选择了责任。’回顾这几十年,自以为还是做到了尽职尽责的。”从这里我明白了责任是什么。
  孙先生没有说过曾经受到的不公正待遇。事实上,从一系列运动到“文革”,他不断受到冲击。比如,在1958年他曾经被当作“白旗”而受批判。那是中共八届三中全会以后,有一场错误的所谓“拔白旗、插红旗”批判运动。这个运动实际上打击了大批专家、教授。很让人不解的是,孙先生那时讲的是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,也成了“白旗”。他讲课的方法很科学,讲到重点的地方就提醒大家作记录,其余的解释则不必,以达到深人浅出、把握重点的效果。据说他倒背着手在讲台上走来走去,清楚而细致地讲解原著,给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孙先生从来不对人说挨整的事。从诸多运动中过来的孙先生,是能够理解的。现在看起来,能够算“白旗”而值得被“拔”,也得说够资格,实在是“白而优则拔。”这也从一方面说明了孙先生当时的学术地位和影响力。
  1964年成立的河北大学日本问题研究室,后来成为研究所,从1985年开始招收硕土研究生,孙先生是学术带头人。1994年,国家正式批准了河北大学招收世界经济专业硕士研究生,后来该学科成为省重点学科,2003年国务院批准了河北大学招收世界经济专业博士研究生。孙先生1990年获全国优秀教师称号,1991年获政府特殊津贴,1992年被评为省管优秀专家,2000年转为“资深”省管优秀专家。孙先生被定为终身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他讲授过的课有政治经济学、资本论、外国经济等,还为研究生开了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分析、日本经济专题、战后资本主义经济周期史等课。他既教书也育人,为祖国的经济建设培养了一大批高等级人才,成为中国著名的经济学家。他对学生无微不至地关怀,从生活到学习,周到细致,给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孙先生说过,这是他们老清华的风气,在清华大学,不是学生为老师服务,而是相反。如果学生病了,老师甚至都会亲自做了鸡汤送去。在向孙先生告别的时候,他的一位学生这样说:“亲爱的恩师,可爱的老师,你有着孩子般的天真,却又忧国忧民。您一生光明磊落,对待学生如同自己的孩子。我是深受您爱护的弟子,孙先生,我们爱您,想念您!”另一朋友说:“先生挚爱祖国,执着教育,两袖清风,磊落待人。”这些深情的话让我们了解了先生的温暖和人格的魅力。
  孙先生先后兼任过中华日本学会理事、顾问,全国日本经济学会常务理事、副理事长、顾问,还曾担任中国国际关系学会的理事。由于工作关系,日本朋友曾赠给孙先生一部分资金,孙先生原封不动全部交给了所里,用这些钱建立了一个语音实验室。赠给孙先生的车,他也直接交给了研究所使用。他一身清正之气,是天地知晓的。他的女儿孙青回忆说:“父亲担任第七、八届全国政协委员、第六届河北省人大常委会委员时,我们去会上看他,他尽量不让我们在他那里吃饭。他在天津电话费是可以报销的,却让儿女给他打电话,为的是不占国家的便宜,也从来不让我们乘坐会上的车回家,他说不能占国家的便宜。”他做人做事一丝不苟。虽然不是政府官员,却以人民公仆的标准要求自己。他做的事是能够经得起历史检验的,是永远让人相信和永远让人敬佩的。
  注:本文选自刘玉凯先生著《学海梯航——远去的先生们》一书。